2013年10月21日 星期一

「 大丈夫日記 X 3 」筆記(中)


楚原口述歷史提到過,196465年,佢拍片數目最多,曾經試過一年拍十四部電影,寫十四個劇本。

《大丈夫日記下集》6412推出,距離上集中間有7個月時間。期間,楚原有四部戲搞緊, 分別係《糊塗太太》、《死亡角之夜》、《情海幽蘭》、《魂斷奈何天》。
若果論整體拍攝,《大丈夫日記》上集比下集仔細。上集從構圖、分鏡,以至劇本、燈光、服裝等,都平均而起伏有序,喺粵語片範疇,上集達到一定精緻程度。而下集嘅開拍,應該係因為上集受歡迎,所以要快快手,整多一部添食。

楚原工作排到咁密,個期又趕,照道理製作《大丈夫日記下集》,路線應該行簡單、穩陣嗰種。不過事實上,下集嘅拍攝手法好唔簡單,尤其後半部份。轉場、剪接、調度好頻密,同場演員又多,仲差不多每個都有戲。楚原喺下集,將群戲錯摸玩到好盡。

所謂藝高人膽大。前提,技藝唔高根本玩唔到。我諗(八九不離十),楚原受嘅訓練、磨鍊,執行下集構想不過係濕濕碎,有幾難。不過對我嚟講,就睇到眼都突,寫個服字。拍得住佢嘅技藝,比如玩複雜錯摸,我估,只有後來徐克導演先做到。


下集主題講「生仔」,而故事,其實係由粵語片一個傳統題目:「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做開始。

離鄉多年,江德信(張英才)二叔江敬老駱恭)因為無生細路,老婆又早死,所以急急由美國番香港,召開家族會議,希望講服江德信兩公婆,底諗啲生多個仔,過繼比佢。

江德信本身,已經有個七歲仔家樂安偉璉),而老婆許雪心(南紅)好注重家庭計劃,有感生得多未必好,「教又難養又難」。所謂一條心,兩個早有協議,暫時一個夠數。


江德信唔想為江敬老「生仔過繼」,不過始終係長輩,唔知點推好。談判其間因為誤會,江敬老以為許雪心家樂之後死左機,無仔生。江德信見咁情況,不如索性將錯就錯,承認老婆無得再大肚。
江敬老諗無可諗,決定用長輩身份加鄉下例,迫江德信開第二部機,即係娶多個老婆做平妻,用嚟生仔。

江德信個人好專一下,又唔想兜口兜面拒絕老人家,唯有拖住先,之後再想辦法。

娶平妻單嘢,因為江敬老就快番美國,想快啲搞,免得心掛,所以就託人搵到一個,好典型嘅貪錢阿媽做交易,將個女葉滿枝(梅蘭)嫁比江德信
葉滿枝其實有個男友陳千仲(張清),可惜條友衰無錢,所以兩個結唔到婚。

老公就快多個老婆,許雪心都唔知點算好。好姊妹方天心(李香琴)就獻計,橫掂江敬老就快走,不如扮有左,咁就無藉口迫佢老公即時納妾。

到呢處,粵語片喜劇手法之一,啲角色總係會烏鳥龍龍,將件事越搞越禍。


首先,江敬老知道許雪心大肚,就更加唔想走。方天心見唔對路,就建議不如搵巫日明(林彬)老婆,懷左孕嘅劉多多(林艷)幫手,搞互換身份。
紙包唔住火,本來江德信都以為老婆真大肚,當知道係流料,加上江敬老好得閒,決定等埋BB仔出世先番歸,情況變得好大鑊。一向多計嘅江德信,諗到不如串通根本唔想嫁佢,做護士嘅葉滿枝,喺醫院搵個相鄰病房,等許雪心劉多多隨時偷龍轉鳳,呃晒會嚟睇BB同產婦嘅兩邊家長。

到中後段醫院戲,係高潮所在。所有前面老作嘅大話同誤會,到呢處逐一穿煲。 總之每個人為左補鑊,前言不對後語,喺兩間病房走嚟走去,搞到亂七八糟。


楚原技藝叻嘅地方,係活用幾個簡單場景,包括,醫院上層、下層;電梯到走廊;兩個病房距離。然後透過人物進出場景嗰陣,製造時間上誤差,將緊湊、慌張,唔知點算好嘅喜劇效果,逐漸累積,再累積,繼而一次過引爆。
技術上,連計頻繁嘅反應鏡頭,醫院戲嘅剪接點,超過一百七十個。所有演員走位、調度,成場無停。甚至同場演出人數,多起嚟去到二十人,將畫面塞到滿。

就咁睇,都唔好講拍,嗰種複雜、瑣碎嘅程度,無番咁上下功力,根本頭都暈埋。加上楚原玩細節好強,除左原來主線部份,整套戲,佢仲插入唔少枝線,協助將喜劇效果推至盡可能大。
比如八公(高魯泉)嫌棄八婆(馬笑英)無仔生,所以佢又想娶多個,而原來八公搵嘅,又係葉滿枝老母,即係八公會同江德信爭女。而阮地龍(俞明)個懵仔,就扮流氓同醫生,越幫越忙。加埋大炮王,方天心龍太太(羅蘭)兩個即興作故仔,直情亂吹一通,笑死。

楚原仲玩嘢到(神來之筆),無端加個神經佬林魯岳逃獄戲,無厘頭得嚟,又好夾部戲已經瘋狂嘅狀態。


所以,趕歸趕,楚原落足料搞,務求做到喺娛樂上,滿足晒入場觀眾。

雖然同上集一樣,玩講大話、玩誤會、玩錯摸,但其實以「生仔」做主題嘅下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過係借題發揮。
楚原用左兩代人(江敬老江德信、許雪心)去寫:新一代同上一代之間,對將來,或者點選擇自己嘅生活,有意願上分歧、矛盾、甚至衝突。但係年青一代,無採取到完全嘅對抗,而係想辦法,先安撫難以調和嘅分別。
前設係,唔好令老人家傷心,然後再諗計,有無雙方都滿意嘅結果。

講番轉頭,於我,其實《大丈夫日記下集》開場無耐,許雪心訓誡佢七歲個仔家樂,第日要識得孝順,尤其好錫佢嘅阿姨方天心。呢部份,好值得深思。


家樂番寄宿學校,每星期只番屋企一次,每次父母都預備好佢一星期需要嘅衣服同食物。對比起昔日粵語片裡面嘅小朋友,家樂幸福得多。但係同時,家樂因為寄宿,會離開屋企。期間大部份時間,家樂成長所出現嘅問題就要自己面對。雖然佢著住一套西裝仔,好企理、乾淨,但係父母一代嘅原則、思想,就未必再解決(解釋)到,佢個人,以至外面世界嘅急劇變化。

延伸呢個聯想,究竟家樂會點踏入7080年代呢?佢會變成一個咩人呢?家樂爸爸、媽媽兩個,同上一代嘅關係,發展到佢身上又會點呢?家樂父母,解決江敬老問題嘅方法,就係未得同意就將佢過繼比人,孝順嘅意思,係咪呢啲情況唔好拒絕,要聽話呢?甚至將來,家樂仲記唔記得有個好錫佢嘅阿姨?定抑或,佢會親阿姨比阿媽更加多呢?


正如開場之後家樂就再無出現,佢嘅未來,係另一個時代。

諗一諗,的確耐人尋味。


轉下眼,「大丈夫」去到88年,用筆寫日記都費事。傳統家庭觀念早已經崩潰。從前長輩嘅地位、意願,甚至角色都完全消失。幸福嘅指標、榜樣,係有幾多部車,有幾多層樓,有幾多個女人。所以打洋行工嘅江德信,尚算老實嘅性格、人品,唔會喺88年嘅中環生存到。換嚟嘅,係渴望左擁右抱,做股票嘅周正發(周潤發)。而許雪心代表嘅64年女性,能夠留低嘅,就只有演員南紅個名,同倒退至附加於大男人底下嘅賢淑。

所謂娛樂無窮,「大丈夫日記」進入徹底追求慾望、享樂嘅80年代。

大丈夫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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