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31日 星期五

john waters



翻拍電影《Hairspray》上映,原為美國B級片大人物john waters1988作品。



在amc大堂看到新版本的海報,眾主角扮相始終不及舊版"騎呢",而且從前那略帶尖酸尖銳去諷刺種族隔離政策的內容是否會保留呢,因為若剔除開這部份,那除了懷舊歌舞外就一無是處了,我覺得。

人們普遍會談論john waters的早期作品,最享譽應該是1972年的《pink flamingos》。同性戀、濫交、亂倫、食屎樣樣有,「開創垃圾片新時代」、「史上畫面最不堪的影片」等等反響實是不難想像。



john waters說過:低俗品味就是大眾娛樂的全部內容。 

如果嚴肅點看待,這說法一定程度與現實狀況是接近的,亦可以說是對美國精神一種非常john waters風格的價值評估。



最近看過他拍於1998的《Pecker》,很喜歡。



故事說生活在一個典型美式小鎮的年輕人,他習慣拿著廉價的二手相機去為鎮上的種種人與事拍照,還辦了個小型攝影展,後來機緣被來自紐約的藝術經紀看中,一夜成名。他那坦率的照片內容造就出金錢與名聲,卻同時讓被拍攝者苦惱不堪甚至大難臨頭。他的攝影對象包括所有親人、女友、朋友、同性戀者、脫衣舞孃、脫衣舞男、失業者等等等等。《Pecker》沒有把玩什麼影像風格,曲折離奇的劇情亦欠奉。我認為電影裡面只不過是說對人要多一點包容,甚至乎唯利是圖這東西也不過是社會的組成部份之一,雖然john waters會譏諷一下,但大體上所有東西都可以並存,只要你曾經反省過,選擇過接受還是拒絕。

憤怒反建制反封建固然有力有膽識,可娓娓道來一些人所共知卻極容易有意無意去遺忘的精神文明,這態度不一定就是妥協軟弱吧。


2007年8月29日 星期三

長崎亂樂坂



近年最期待的中譯本日本作家對我來說首選必然是吉田修一。



川上弘美曾說過他的《同棲生活》是好看得「很恐怖」的小說。



說到描寫當代都市生活或許跟他高中前成長於長崎十八歲才遷到東京的關係他的觀察是帶點愁而又冷眼孤獨的。說他筆下人物有思情結又不是能溶入甚或溺都會生活就更不是。半帶清醒的狀態讓吉田修一的人物經常兩面不討好。我所說的兩面是現實處境與人類複雜情感異變中錯開的一刻是那種既清楚你活在當下卻又難以投入其中的情緒。應該靠那邊站他筆下生普遍是妥協而非挑戰(所以說他作品總能勾起共鳴試問現實生活又有幾多哲古華拉式的英雄神話)這跟大部份出色作家一樣吉田修一眼中的世界(所謂文明)是悲觀而又殘酷苦澀的。他文風簡樸不故弄玄虛對人生存在不斷變遷的時代境況中所流失與曲的部份都非常用力去描寫。



他曾經這樣說:「我既不屬於東京也不屬於故」。



相信這種游離於兩者之間的力量就是吉田作品的魅力所在將他圈出那些單純進行文學實驗又或者過於顧影自憐的泛泛之列。




*推薦《長崎亂樂坂》
作者首部以長崎為舞台的小說。
不一樣的黑道故事寫家族"三村家"的起落興衰。
麥田有最新中譯本。

2007年8月3日 星期五

成瀨筆記(1)



在左几的<黛綠年華>裡面,無知少女韓湘瑩(紫羅蓮飾)寄居好友范黛妮(梅綺飾)的豪宅,在一片夜夜笙歌的引誘底下,十月芥菜湘瑩逐步踏入賣淫集團的圈套。奇女子黛妮另有兩個親妹,一個出走,一個因梅毒感染失明,而黛妮也因流產香消玉殞。高潮戲是老實人龔立群(吳楚帆飾)為拯救被污染的鮮花大鬥偽君子譚尊尼(張瑛飾),最後上流社會的偽善卑鄙當然敵不過忠厚仁愛的無產者。



的確,<國泰公司>這部1957年的電影比起傾向左翼社會批判的<中聯>出品細膩。粵語片時期以反映社會階級矛盾的電影大都難免簡單浮誇,有時候亦容易一廂情願去描寫勞動階層的團結(當然,"純樸單純"是昔日歲月最令人珍惜而又可愛的情操)在<黛綠年華>,除了承接肯定資產階級的毒害外,描寫女主角對愛情的好奇與幻想是算有所着墨的(起碼角度並不單一理解成貪慕虛榮)而黛妮三姊妹的悲劇,除
了有風流就有折墮之外,那難以抽身的悲哀是惹人同情的。所謂金碧輝煌後面的功利與殘忍,又或者對金錢腐蝕人心的批判,盡管<國泰>有技術上的提升(精緻完整是<國泰>質素所在),但意識形態仍然不離道德教誨(例如黛妮間接令好友失身於劉克宣這便真的是罪無可恕了),而女性被剝削再被如慈父一樣的人物原諒(又或者只是慾望投射)這套老路就依樣堅持。



始終歷程有異,成瀨巳喜男的<女人步上樓梯時>就寫出歷經挫折後的振作,而且鼓勵靠自己撐過不幸。多年來都是巨匠成瀨影迷,經典<浮雲>、<亂雲>、<放浪記>幕幕精彩,還有<驟雨>、<娘母>、<兄妹>、<飯>等等,彷彿從未落入失手。傳統片廠造就巨匠年代,而讓我真心拜服的成瀨巳喜男,出色之處就是他低調謹慎的戲劇處理,將人受制於環境下的情寫出更為聚焦立體的世俗性,令人
物呈現複雜微妙的肌理,加上影像刻意的"去風格化"(相比黑澤明、溝口建二甚至小津安二郎),令成瀨作品在通俗劇範疇的成就達至高峰。
 


高峰秀子在《女人步上樓梯時》所飾演的媽媽生,幾經事業、感情、家庭的波折後,最後收拾心情,知道無論如何路還是要走下去,縱然坎坷孤獨。她推開酒吧大門,用笑臉迎人去滿足泡沫經濟下到處尋開心的慾望消費者。這是成瀨巳喜男作品最教人深刻的女性形象之一,就是了解現實悲觀處而又進行固執的反抗。



另兩部同是高峰秀子演出的成瀨名作《浮雲》與《放浪記》,皆盡現導演對人生漫漫長路中意願意志豈如人意的困惑及不可解。《浮雲》寫女主角幸子(高峰秀子飾)於越南戀上有婦之夫富岡(森雅之飾),回國後二人幾許離離合合,森雅之的演出活現一個一無是處的負心人,在戰後貧瘠社會中是個低下的無賴漢。而高峰秀子的痴情依存或許是抵抗對人結論在不可相信的最後堅持,若果遍地衰敗瓦礫証明信仰不過是一場泡影,那浪花浮雲可能才是終點落腳處,可不讓感性徹底支配理性。結末幸子死去,還有富岡來不及的眼淚,將那人卻在燈火欄柵處的悲傷永遠埋葬在異鄉天地間,如同費里尼電影《大路》內粗魯自私的大力士為薄命妻子懊悔飲泣一樣令人心酸。



《浮雲》改編自私小說作家林芙美子作品,《放浪記》則是大作家與生活糾纏掙扎的自傳影像化,高峰秀子飾演的芙美子在東京過
著貧窮日子,一方面當工廠女工一方面靠夜讀寫作將生活種種用文字記錄,她週旋於父權社會下的感情困局中,沒完沒了的互相傷害讓芙美子力竭筋疲,只有文字能將苦澀解放,亦只有文字難掩才華讓她走出自己的路。



成瀨巳喜男用平衡構圖,視點冷靜疏離去說被壓抑制約的情緒,狂放宣洩的意欲往往在鏡頭下會被世俗倫理一一抵消,讓旁觀者產生因諒解而來的婉惜哀愁,精準的演員出入位置與人物對話單鏡頭接單鏡頭,這些都是成瀨通俗劇的標誌。沒有小津安二郎將形式升格的意境,也沒有黑澤明強烈的影機運動及場面調動,可這位當年公認被埋沒的大導演,卻發展出一套藏在影像背後,內化心理活動的描寫方法,而且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稱為「內在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