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睡中,爸強而有力的手將我搖醒。
「起來了,夠鍾了。」他粗魯的拉我一拉。
我擦一擦眼睛,不情願的坐起來,
硬將不想打開的眼睛撐起。
這時候床頭櫃上的時鍾照樣滴踏、滴踏的在走,
而指針剛好停在早上3時正。
我穿好上衣,感覺很想倒下,再睡...
爸已經準備妥,拿起手電筒。
「不要坐著睡,看完回來再睡吧,機會難逢嘛!」
他拍拍我的頭說。「我知道了...」我沒好氣的回答。
刷過牙,洗過臉,清醒得多。
媽仍在睡,我問:「起來啦,妳不看嗎?」
媽沒有回話,只懶洋洋的轉過了身。
「你媽說不看,我們出發去。」已經到門外父親說。
我和爸走在長滿短小青草的路,
四周只有青蛙、草蟬的叫聲,
當腳每踏出一步,路兩旁的青草堆就會有
剛從蝌蚪轉化成的小青蛙躍進水坑,
有很多,就像倒下一碗黃豆一樣蹦跳擴散出去。
月亮的光輕抺農田的泥路,恐怕有蛇會竄出
所以父親將手電筒的光照向遠一點。
農田兩邊的樹是黑夜裡更烏黑的雲,
一點點的風會讓樹葉搖晃起沙沙的聲音,
竹林會因為竹幹的相互磨擦而霹啪霹啪的低叫 。
約十分鐘,我們走至一處更為空曠的農地,
兩邊的樹叢退出視野,留下潮濕的草香。
站在剛收割後的農地,
會聽到蚯蚓土狗等昆蟲翩動泥土的聲音。
記得左邊是一間老舊的平房,昏黃的牆身漆油龜裂剝落,
傾斜又佈滿鐵銹的鐵絲網圍起平房,
上面糾纏著蔓藤植物五爪金龍。
前方右邊有木建的養豬場,如風向對位,
濃濃的豬糞味道會捲過鼻孔。
爸關上手電筒,抬起頭,靜默地看。
月亮在微微向上的眼角處,
深沉的夜可以看見月亮表面那灰灰的痕跡,
漫天的星就像有聚有散,會發光的沙粒,
有時候閃爍,有時候只呆呆的亮,
有時候會突然劃過夜空,像一條細線。
我們仔細搜尋,
將黑色的天用想像規劃起一片又一片的方塊,
用地毯式調查星的位置。
十五分鐘後,爸問:
「究竟九星連珠,是那九星?」
「電視說要看方位的啦,說什麼看起來像連成一線這樣..」
爸回說:「任何星看起來都可以連成一線啊!他媽的!」
爸再看了片刻,便亮起手電筒:
「我回去啦,早上買份報紙吧,應該有圖片指導才對。」
我不忿:「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那不要留太久啦!」爸打起電筒遠去。
最後百年難得一見的九星連珠依然不見,
逗留半小時?一小時?
我都忘記了。
星對我來說並不特別,
因為每個夜晚景象大都一模一樣,
除非下雨。
但三點多的漆黑,獨自在全沒人影的農田,
沒有一點燈光,
人聲、電視聲、吵鬧聲、哭聲、笑聲...
都沒有。
我發現,
原來寧靜是這樣滋生的
原來寧靜是這樣孤獨的
不太壞,
我認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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